有一種信念叫堅持—田中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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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田中鎮天峰寺旁邊的巷子進去,順著蜿蜒的小路,在許氏宗祠旁,有一座無毒農場。如果,你經過八堡圳綠色廊道時,也會看到田裡豎立著斗大的招牌,以紅色的字體寫著「卓乃潭農場」。

 

這座農場的主人許祐瑜,堅持使用「自然生態農法」來種植蔬果,在他父親中風後,他毅然決然放棄高薪的工作機會,回到家鄉務農, 於2014年成立卓乃潭農場,一座無農藥、無化肥、無除草劑的無毒農場。

 

某天,我在卓乃潭農場的FB粉專看到他寫的幾篇文章:

「我為了給中風的爸爸與四個孩子與家人,吃到最天然的農產品而持續努力著,也為了被破壞掉的生態,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。這片園子從我接手至今,不使用任何藥物化肥,從一開始幾乎完全沒收成,到後來生態建立起來,品質慢慢穩定;從一開始病蟲害嚴重,到現在狀況越來越穩定。夜晚有蛙鳴四重唱,夏夜偶有螢火蟲翩翩起舞,這一直是我感到自豪的地方。」

 

「因為不用化肥與不用農藥,產量只有慣行農法五分之一不到,但是,這是我們卓乃潭農場的堅持。

吃過養地7年零用藥的紅龍果嗎?

記得曾經那甘甜濃郁香氣的紅龍果嗎?

吃的到果實最自然的香甘甜

因為堅持,所以完全不使用農藥

因為記得,所以要找回記憶中的味道。 」

 

讀完他的文章,身為卓乃潭子弟的我,萬分感動與欽佩,這位除了堅持、還是堅持的卓乃潭農場主人-許祐瑜,於是決定擇日拜訪。

 

在參觀農場的前一天,他特別跟我說:「因為家中有事,所以無瑕除草,現在園區的草很長。」我回:「没關係,我會穿長褲。」心想著:我是田中土生土長的田庄囝仔,不怕草長的啊! (但怕蛇 哈哈)

 

我雖是土生土長的田中人,但在都市住了很久,早已不知不覺變成城市鄉巴佬,對於參觀卓乃潭農場,雀躍不已!

 

那天,竟然找不到農場的入口處?明明就在八堡圳綠色廊道旁,但要怎進入園區呢?只好,請出導航大師指引方向,GPS已定位:「田中鎮員集路三段125巷9號」,原來,卓乃潭農場的入口就在許氏宗祠的大稻埕前啊!

 

酷熱難耐的大暑當天,雖已傍晚5點,仍豔陽高照。頂著大草帽,推著割草機除草的許祐瑜,一看見我,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,親切的招呼。

 

他頭戴頭巾,身穿排汗衣與牛仔褲,腳上一雙長雨鞋,在大暑的天氣,汗水不停的滑過黑黝的臉龐,滴落至黑框眼鏡,最後再完美落地,化為農場的養份。

 

在尚未參觀時,他立刻端出一盤鮮豔欲滴的火龍果到我面前說:「我老婆已經切好紅龍果要給你吃。」當冰涼清甜、消暑退火、滑順多汁的火龍果滑進喉裡時,感動瞬間襲捲全身。我望著農場裡,戴著大草帽的女主人,正被太陽烘烤著,內心由衷感謝許太太,如此細心、貼心的為我準備。

 

接著許祐瑜帶我參觀農場,約莫6-7分大的農地,主要種植的是火龍果。這個季節,剛好是結果的時節,為了防止蟲害及鳥食,一株株火龍果都套上了白色果套,彷彿我們為了防疫,紛紛戴上口罩。

 

許祐瑜指著長出菌斑的火龍果莖部說:「植物是活的,我們要跟它對話,要從植物生長的過程及外觀,讀出它要傳達的訊息,像這樣長了壞菌的莖,就要儘快鋸掉,不然壞菌很快就會蔓延到整株。」

 

我好奇的問畢業於中山醫院的他,是如何駕馭不同領域的產業?

 

他笑著說:「我一開始什麼都不懂,跑去請教老農夫們,他們叫我要 ”噴農藥”,所有的農作物都是要噴農藥!但我大概只噴了一個月就不想噴了!甚至除草劑只有用了一次,農藥不僅對自己不好,也對四個孩子不好,心想:會不會以後連自己種的都不敢吃? 所以,開始嘗試最天然的 “自然生態農法”,不使用任何藥物和肥料,甚至減少除草的頻率,用最自然的方式,讓園區中的生態、草相、菌群成為一個完整的生態鏈。」

 

因為許祐瑜實行的「自然生態農法」,顛覆了傳統農夫的做法,引起了軒然大波。很多人對他說:「你這是種有機的?騙肖欸!」、「你的農作物要噴藥了啦!那麼醜!」、「你怎麼不要除草劑噴一噴就好啊!」還有許多的流言蜚語,幾乎都是抱持負面的想法,看待他和卓乃潭農場。

 

但是,他仍不為所動,堅持用最天然的方式,對待農場裡的一草一木,經過多年的養地,與雜草共生的卓乃潭農場,在許祐瑜夫婦不眠不休的照料下,終於結實纍纍,孕育出味道甘甜、多層次香氣,令他們引以為傲的紅龍果。

 

許祐瑜種植的紅龍果,在2019年榮獲全國紅龍果評鑑「優選」與彰化紅龍果評鑑「優勝」,他也獲得「田中鎮優秀傑出農民」,這莫大的肯定與讚揚,證明了「自然生態農法」不是天方夜譚,更扭轉了當地老農對他的看法;2020年陸續獲得「全國優選」與「彰化亞軍」,而今年也獲得彰化縣火龍果評鑑「季軍」之殊榮。

 

「一直以來,卓乃潭農場在許多人的訕笑中走過來,因為採用最天然的生態農法,整個園區除了草,還是草。很多人質疑『這樣會有收成嗎?』我不敢自詡為 ”日本的木村阿公”,但為了這個堅持,本來經濟就不寬裕的我們,寧可沒有收成或少賺一些,該堅持的,還是要堅持,在許多人眼裡我像是 ”傻子” 般的行為。」在他開朗的笑容下,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淚水。

 

目前擔任二社田社區大學有機、無毒講師的許祐瑜,仍努力不懈的推廣著生態農法,期望學員能夠少用藥、多收成。

 

「一開始有許多人存著質疑的心態來上課,但我跟學生說: 我的園子就像是一個實驗園區,我教的是能讓你們減少使用藥物與化肥,一般人認為農藥下得多,蟲就會變少,但這是『治標不治本』的做法。不健康的植物才會長滿蟲,而健康的植物,偶爾才看到一兩隻蟲。 」他娓娓道來。

 

原來,不健康的植物,抵擋不住壞菌的侵入,會持續散發出要蟲來吃它的訊息;健康的植物,蟲反而不太愛吃呢!聽他這麼一說,我對生態農法有了進一步的認知。

 

卓乃潭農場除了種植火龍果,也種植芭樂、酪梨與許多蔬菜,還養了許多的雞、鴨、鵝。

 

一踏入動物區,一群呱~呱~呱、嘰~嘰~嘰的家禽開心地奔向農場主人,牠們引頸期盼著美味的食物。但手中空無一物的許祐瑜笑著說:「牠們以為我要餵食,其實我常常忙到没時間餵,都是豆腐渣袋著放在地上,讓牠們自己DIY,啄出來吃。」

 

這一大群肉雞、蛋雞、蛋鴨、綠頭鴨、可愛鵝,吃的不是加工的飼料,而是尚天然的豆腐渣,不僅節省成本、資源再利用,農場裡一點臭味都沒有!此外,讓我最驚訝的事,原以為他賴以為生的家禽,竟然不是養來販售,而是養來豐富農場,甚至從來沒有祭過主人的五臟六腑。

 

牠們是園區裡重要的園丁,一聘就是6年多,主要的工作是負責驅趕爬蟲類動物及減少禽鳥覓食,但在紅龍果豐收時,這群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園丁總是會率先享用,所以在這段期間,只好把牠們關在動物區。

 

許祐瑜露出笑靨:「我老婆說:我養了一群 ”了米雞” (浪費米的雞)。」我看著這些搖頭晃腦的小園丁,無憂無慮的住在無毒、無害的農場裡,還有一位心地善良的主人,真是幸福、快樂啊!除了一大群園丁,農場裡還有二位管理員-小貓與小狗,他們負責管理這群自由自在的園丁。

 

農場裡的雞、鴨、鵝、貓與狗都打成一片,和樂融融,真是難能可貴的畫面啊!

 

一直以來貫徹『自然生態農法』的卓乃潭農場,產量比不上一般的農場,也常因為天氣變化而有較多的農損,所以收入非常不穩定。在許多人的眼裡,他就像一個傻瓜。

 

儘管是中低收入,育有四子的許祐瑜,日子過得非常辛苦。但在經濟困頓的狀況下,他也不曾為了多賺一點錢,噴灑一滴除草劑,他說:「其實你有沒有噴灑除草劑?根本不會有人發現,但是,我就是做不到!」

 

諾華藥廠退休的周藥師,在因緣際會下吃到他種的無毒米後,非常認同他不用任何農藥和化肥的做法,決定與許祐瑜攜手合作,創造無毒稻米的天地。許祐瑜說:「周藥師看到許多人因病纏身,意識到“食”的重要,所以,想種最健康、沒負擔的無毒米。」

 

周藥師負責銷售、許祐瑜負責耕種,有著相同的理念的二個人,不以產量為優先考量,不使用任何藥物,儘管產量不到一般農法的一半,還是想要種出對環境和人體最沒負擔的好米。於是,在溪洲鄉和天公伯、福壽螺奮戰的許祐瑜,孕育出晶瑩剔透的「無毒越光米」與Q彈香甜的「台梗九號米」。

 

原以為這些無毒米是種在卓乃潭農場旁的稻田裡,許祐瑜說:「我也很想種在這裡啊!我從農這麼多年以來,覺得最大的困難,不是收入好或壞 ,而是 “沒有農地” 可以耕種啊!因為大家都要 “種電” 啊!」

 

「種電?」我滿臉疑惑的問。「種 “太陽能” 啊!利潤比較好,所以,現在租不到農地來耕種。腳下採的這片土地,是我的7~8位長輩共同持有的祖產,還有一部分是別人三七五減租的土地,若是土地被收回或賣掉,這麼多年的努力,都將化成泡影。」他語重心長的説著。

 

對於卓乃潭農場沒有任何持分的他,仍語氣堅定的說:「我會堅持到,最後一分一秒。」這句話,直到現在還深深的感動著我。

 

我冒昧的請教他:「請問您的老婆是否支持?」

 

「我老婆常罵我、唸我啊!說我這樣做(堅持無農藥)都沒賺錢…所以,除了農場的微薄收入,還需要賺一些業外收入,例如:在社大授課、演講、幫別人做農活或賣有機液肥。」許祐瑜苦笑著說。

 

一個成功的男生背後,一定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。

 

農場女主人與許祐瑜結婚後,開始下田幫忙,雖然偶有微詞,但總是日出而做、日落而息,工作服和大草帽,幾乎就是她一年四季的妝扮,鮮少穿上漂亮衣服的她,以行動默默支持著。

 

他們的四個小孩,家事分工合作。老大國中一年級,不僅要負責煮全家的晚餐,還要照顧弟弟、妹妹;老二小學六年級常頂著大草帽到農場裡幫忙;還有小學三年級的兒子,負責照顧最小的妹妹,也會幫忙包裝火龍果;就連今年才大班,最小的女兒,也會幫忙套果網,個個都是乖巧、貼心的小幫手。

 

在採訪的傍晚,我什麼事都沒做,就已揮汗如雨,由衷欽佩在高溫烘烤下辛勤耕作的全家人,想起在家裡吹著冷氣,茶來張口、飯來伸手的我的小孩,實在是需要下鄉改造再訓練啊!

 

卓乃潭農場不僅是無毒生態農場,也常配合學校進行「食農教育」。

 

現在的學生幾乎是3C不離手,親近大自然對他們來說,可說是件不容易的事,有些人甚沒看過活生生的鷄、鴨、鵝!因為時代的變遷與進步,現在陪伴學生的卻是手機與電視。

 

許佑瑜堆起滿臉的笑容,憶起他的小時候生活。

 

「記得小時候,放學後都是快速寫完功課,然後就跟鄰居玩跳房子、佔柱子、打彈珠,或是跟著哥哥、姐姐,去田裡找蝌蚪,去水溝裡抓魚、抓青蛙;用蚯蚓釣青蛙,把蚯蚓放在青蛙面前,晃啊~晃啊!牠就會跳起來咬住,超有趣!還有下雨過後,會有滿天的蜻蜓;夜晚,隨處可看到螢火蟲。」

 

「我希望能再找回那純粹的美好,讓環境變好,讓變好的田園,成為孩子回味童年的地方。你呢?你的童年,是怎樣的回憶呢?」

 

被他這麼一問,我的快樂童年,也被釣了起來。沒錯!小時候的我,也是在田裡玩泥巴、抓蝴蝶,那單純又美好的回憶!長大後的我們,郤是怎樣也料想不到,現今,是環境污染的年代;童年,竟然成為魂牽夢縈的追憶。

 

許佑瑜在卓乃潭農場的粉專寫著~

 

『在地的故事需要傳承

在地的願想需要翻轉

握在手中的不單單是把泥土

包含了好幾代人的足跡

點滴在心頭

尋找自己的根

落地開花結果

代代傳承

一起來尋找土地的真

傳承文化的美

自然的循環

生生不息 』

 

許祐瑜秉持著一股『信念』,叫做『堅持』,他不輕易放棄、不輕易妥協,擁有一股超乎常人的毅力與堅持,只為回到蟲鳴鳥叫,回到有滿坑滿谷的螢火蟲,綴滿卓乃潭農場的夜晚。

 

你呢?是否也有一種信念,支持著你繼續前進?